英国论坛
这里没有绅士淑女的规范，在属于穷人的一小片天空下，在一片尘雾笼罩的嘈杂声中，仿佛是某个电影的场景，而我们，就是你或许从未注意到的两个背影。现在这两个背影正蜷缩在一个卖旧书的摊位前，努力把布满灰尘的一本《远大前程》掏出来。是的，在国内的大学图书馆，我们早就看过这本原版书，在全世界的各个书店、网上书店都可以买到它，让我流连在这里的，是卖书的那两个小姑娘热情的笑容。
她们看上去像姐妹，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，金发微卷，寒风中还穿着超短裙和露脐装，这招牌服饰表明她们已经融入伦敦的反季节时尚中。我被旧书上的灰尘呛得打了一个喷嚏，她们大概觉得好笑，就咯咯咯地笑起来了，毫不掩饰，却有一种天然的腼腆，这种淳朴的腼腆消除了笑声中让人窘迫的那一部分。
然后一个小姑娘就蹲下来帮我把书抽出来，并且有些抱歉地说：“如果你喜欢，就拿去吧，不要钱。”
皆大欢喜。
我抱着十本书，手里的硬币就足够了，排出去，颇有成就感。
数了数她们摊上的书，一镑钱八本，全部买下来也只要6、7镑就能搞定。汽车是要油钱的，进场是要缴费的，一个下午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，也是有价值的，而她们的书就算全卖出去，也不一定能收回成本，更何况只要你真的喜欢她们就白送。来到这儿是为了什么呢？
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，前面有个摊位搭起了个小棚子，里面放着几套旧音响，年轻的女摊主在一个唱机前捣鼓着什么。一会儿，音乐传了出来，而那个女子，居然在操作DJ台，Hip-Hop的节奏开始震荡着空气，她开始摆动肢体，然后，她刮起了唱片！
我不知道一个好DJ的标准是什么，我能感觉到的，是整个跳蚤市场与这种怪异的节奏有一种奇妙的和谐。置身于这样的节奏中，自己也成了一个跳动的分子，在一个巨大的组合体中扮演着一个不自知的角色。
忽然间，那些身材健硕的妇女、老旧的货物、年轻姐妹金色的笑容、摇篮婴儿熟睡的脸蛋，一排排张着大嘴的汽车……
这种味道，这种气氛，似曾相识……
对，在泰特现代艺术馆，我也有过类似的感觉，也嗅到过类似的味道。
那些似是而非的交易，似乎一本正经，实则恣意潇洒，一种生活的态度渗透在行为和物品中。
这便是跳蚤市场的艺术。正如它的结束一样。还没有等我们把买来的东西装到包里，周围的摊主突然之间好像商量好了似的，都匆忙卷起他们的宝贝破烂要逃走的样子，一辆辆汽车缓慢从摊位之间的空隙里呻吟着蠕动着，想要突围。卖书的两个女孩也把所有的东西一古脑儿地倒进一个大箱子，朝我们笑一笑，消失在乱糟糟的人群中。
嘈杂的开场，嘈杂的谢幕。
或许，本没有开场，也没有谢幕。
只不过是一次集体“有意识”的逃离。